“为什么，你们刚才跟他的对话，都是直接以‘人不可能和虚拟人物谈恋爱’为前提呢？”
这时，林律偲突然出声道。
我毫不犹豫地回道：“因为人根本不可能和虚拟人物谈恋爱啊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这话说得我一愣，转头看向林律偲，从她的眼神中，我看出她的认真。
“为什么……你刚才提出的那‘恋母情节’，不就在说他之所以喜欢那个虚拟人物，是因为别的现实中的事物的投影吗？”
“我是那样说了。”她肯定地点点头，随后话锋一转：“但是我可从没说‘虚拟人物’不是他所爱的人。就好像‘俄狄浦斯情结’，虽然是会产生移情效应，但难道因为他现在所爱的是‘父母完美的影子’，所以对眼前的人的爱就是假的吗？只有调回头去爱上自己的父母才是真的吗？”
我皱眉道：“但是他那又不是真的爱上自己的父母……况且最后不是顺利成功了吗。”
闻言她沉默了会，声音也变得低微下来：“嗯，就结果来说，你的说法确实是正确的，这也是我所惊讶的。因为你所说的，我根本没想到。并不是‘完美影子的映射’，而是‘对完美影子的爱的映射’。”
“所以这样不就很好了。”我随意说道，想要结束这个话题。“况且身为现实的人类，和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谈恋爱什么的，根本不可能嘛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？”
她却又一次反问道，并且在我不耐烦地反驳前，她紧接着说道。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——因为两者之间根本不能进行繁衍行为。”
我一愣：“你这不是知道嘛。”
“但是，人类不仅仅是为了繁衍而恋爱的生物。繁衍是生物的本能，可以说也是生物之所以为生物的基础。”她缓缓说道：“但是你曾经说过，‘在本能之上，人类多出更多东西’。”
“然后呢？你想表达什么？”用我的话来反驳我让我有点不舒服。
“在人类中，还有着‘柏拉图式恋爱’——也就是‘精神恋爱’的存在。但是在生物的角度上，这其实是完全违背常理的。甚至如果从‘人类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生存’来看……
她平缓却又力地说道：“人类已经开始脱离传统生物的道路了。”
……就算你这么说，我又没学过心理学或者人类学，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。
“或者说，人类已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生物，更是精神上的生物。就好比和‘蜘蛛的孩子会织网’这种种族基因记忆相似却不同的，人类也有着‘谦让是美德’这种精神文化的模因记忆……”
“停！停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。”我头疼地说道：“说了那么多，你其实是想说，由于恋爱并非完全为了繁衍，所以就算爱上虚拟人物也没关系是吧？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定定看着我，算是默认。
虽然我刚才是觉得很不耐烦，甚至想生气的，但看到她这副认真对待的模样，却又完全气不起来了。
我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但首先你要明白一点。”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：“所谓恋爱，是必须要‘双方相互给予反馈’才能存在的吧？”
“然后……以后或许真的能产生拥有自我意识的AI，但至少现在做不到。也就是说，他爱上的虚拟人物——那个‘东衫隐’，根本没法给予他回馈啊！”
林律偲完全呆住了，看来是完全没想到这点。
这表情看起来倒是蛮可爱的……
这个想法在我脑中一闪即逝。
更何况那个虚拟歌姬还完全是由他自己创作出来，就算真有什么反馈，那也纯粹是他自己的幻想，是自我安慰而已。”
她侧头想了想，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“有道理。”
“……”
这副样子果然让人没法生气。
“那个……”
百里柔紧张地打量着我们两人，眼中流露出担心，迟疑着说道。
“你们，没事吧？刚才算是，吵架吗？”
“没事，刚才不是吵架。”我微笑着安慰她道。“只是辩论而已。”
虽然我刚是想吵起来。
“嗯，不是。”林律偲也说道。
“是吗，那就好。”
百里柔这才呼出一口气。
“你们刚才真是吓死我了，下次辩论不要那么突然嘛。还有，辩论就要好好辩论，别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，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抱歉，下次我会注意的。”林律偲说道。
“没事就好。”百里柔重新露出为微笑：“那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去吧。”
随后我们就一起离开了社团教室。
关上灯，随着大门关上，房间重新被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。
（6）
第二天，照常来到学校。
和早已来到的郝晙然打了声招呼，坐到座位上。
“看来今天又得有一批人被记名呢。”郝晙然幸灾乐祸道。
我嘴角一撇，说道：“喂，我已经有差不多一周没踩点来了吧。”
那些家伙也该给我学会看时间了啊！
“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嘛。”郝晙然耸了耸肩。
“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拖延症。”
郝晙然故作惊讶地说道：“你这个半个多学期都踩点来的家伙也好意思说啊！”
“别把我和那些磨蹭的家伙混为一谈。”我冷哼道。“你见我有过一次迟到吗？”
他皱眉回忆了下，随后摇了摇头：“好像还真没有……”
“那不就得了。我那只是合理利用时间，可不是没有时间观念。”
“不过听说最近那些家伙在商量着搞个极限项目呢。”郝晙然看着我偷笑道。
“极限项目？”看这家伙的眼神，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吗？
他没吊我胃口，直接说道：“就是看看谁能在不看时间的情况下，精准地踩线到场。谁时间最接近，且维持最久，谁就能被其它人包吃早餐。”
……这些家伙是嫌记名惩罚太低，只是打扫卫生，才那么无聊吗？
那下次我去跟老师提议被记名三次以上的人去扫一周厕所好了。
——不对，等等！
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，刚想开口，郝晙然就看透了我的想法，好笑说道：
“别想了，那些家伙说了你被排除在参加名单以外。”
“切。”这是**裸的歧视！
果然我还是去向老师匿名提议扫厕所好了。
之后学生陆续来到教室，上午的课程也正式开始了。
不过真像郝晙然所说的，我发现有好几个人都是故意一般，慢悠悠地，尽量拖延步伐走进教室。
我一时间好奇，还侧头出窗外看向走廊，然后就看到三个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一般慢悠悠的学生后面，班主任吓人的身影正一步步地在楼梯口显现。
而显然英明而睿智的班主任已经注意到这几个奇怪的身影，立即眉头一皱，低吼道：“上课铃响了你们没听到吗！”
顿时那三人就蜕变为兔子，飞快地朝教室门口跑去，不过其中有一人才跑出没几步，突然意识到什么，咬牙凭借毅力停下了飞奔的步伐，直到眼看自己的同伴已经进入教室，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，随后就想再次摇起发动机——
“楚革亮，你是在无视我吗？”
是的，只见此时我亲爱的前桌，脸色如同经历了滑铁卢般，瞬间变得难看得像是藏起来的低分试卷被父母发现一样，甚至连身体都僵住了不敢动弹。
然后，今天的早读课他就站在外面低头听了一节课的训导。
这个班的笨蛋，比我预想的还要多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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